魯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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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魯君謂子墨子曰:“吾恐齊之攻我也,可救乎?”子墨子曰:“可。昔者, 三代之聖王禹、湯、文、武,百裏之諸侯也,說忠行義,取天下;三代之暴王 桀、纣、幽、厲,雠怨行暴,失天下。吾願主君之上者,尊天事鬼,下者愛利 百姓,厚爲皮幣,卑辭令,亟遍禮四鄰諸候,驅國而以事齊,患可救也。非此, 顧無可爲者。”

  齊將伐魯,子墨子謂項子牛曰:“伐魯,齊之大過也。昔者,吳王東伐越, 棲諸會稽;西伐楚,葆昭王于隨;北伐齊,取國子以歸于吳。諸候報其雠,百 姓苦其勞,而弗爲用。是以國爲虛戾,身爲刑戮也。昔者智伯伐範氏與中行氏, 兼三晉之地。諸侯報其雠,百姓苦其勞,而弗爲用。是以國爲虛戾,身爲刑戮, 用是也。故大國之攻小國也,是交相賊也,過必反于國。”

  子墨子見齊大王曰:“今有刀于此,試之人頭,猝然斷之,可謂利乎?” 大王曰:“利。”子墨子曰:“多試之人頭,猝然斷之,可謂利乎?”大王曰: “利。”子墨子曰:“刀則利矣,孰將受其不祥?”大王曰:“刀受其利,試 者受其不祥。”子墨子曰:“並國覆軍,賊殺百姓,孰將受其不祥?”大王俯 仰而思之曰:“我受其不祥。”

  魯陽文君將攻鄭,子墨子聞而止之,謂陽文君曰:“今使魯四境之內,大 都攻其小都,大家伐其小家,殺其人民,取其牛、馬、狗豕、布帛、米粟、貨 財,則何若?”魯陽文君曰:“魯四境之內,皆寡人之臣也。今大都攻其小都, 大家伐其小家,奪之貨財,則寡人必將厚罰之。”子墨子曰:“夫天之兼有天 下也,亦猶君之有四境之內也。今舉兵將以攻鄭,天誅其不至乎?”魯陽文君 曰:“先生何止我攻鄰也?我攻鄭,順于天之志。鄭人三世殺其父,天加誅焉, 使三年不全,我將助天誅也。”子墨子曰:“鄭人三世殺其父,而天加誅焉, 使三年不全,天誅足矣。今又舉兵,將以攻鄭,曰吾攻鄭也,順于天之志。譬 有人于此,其子強粱不材,故其父笞之,其鄰家之父,舉木而擊之,曰吾擊之 也,順于其父之志。則豈不悖哉!”

  子墨子謂魯陽文君曰:“攻其鄰國,殺其民人,取其牛馬、粟米、貨財, 則書之于竹帛,镂之于金石,以爲銘于鍾鼎,傅遺後世子孫曰:‘莫若我多!’ 今賤人也,亦攻其鄰家,殺其人民,取其狗豕、食糧、衣裘,亦書之竹帛,以 爲銘于席豆,以遺後世子孫,曰:‘莫若我多!’其可乎?”魯陽文君曰:“ 然吾以子之言觀之,則天下之所謂可者,未必然也。”

  子墨子謂魯陽文君曰:“世俗之君子,皆知小物,而不知大物。今有人于 此,竊壹犬壹彘,則謂之不仁,竊壹國壹都,則以爲義。譬猶小視白謂之白, 大視白則謂之黑。是故世俗之君子,知小物而不知大物者,此若言之謂也。”

  魯陽文君語子墨子曰:“楚之南,有啖人之國者橋,其國之長子生,則鮮 而食之,謂之宜弟。美則以遺其君,君喜則賞其父。豈不惡俗哉?”子墨子曰: “雖中國之俗,亦猶是也。殺其父而賞其子,何以異食其子而賞其父者哉?苟 不用仁義,何以非夷人食其子也?”

  魯君之嬖人死,魯君爲之诔,魯人因說而用之。子墨子聞之曰:“诔者, 道死人之志也。今因說而用之,是猶以來首從服也。”

  魯陽文君謂子墨子曰:“有語我以忠臣者,令之俯則俯,令之仰則仰,處 則靜,呼則應,可謂忠臣乎?”子墨子曰:“令之俯則俯,令之仰則仰,是似 景也;處則靜,呼則應,是似響也。君將何得于景與響哉?若以翟之所謂忠臣 者,上有過,則微之以谏;己有善,則訪之上,而無敢以告。外匡其邪,而入 其善。尚同而無下比,是以美善在上,而怨雠在下;安樂在上,而憂戚在臣。 此翟之謂忠臣者也。”

  魯君謂子墨子曰:“我有二子,壹人者好學,壹人者好分人財,孰以爲太 子而可?”子墨子曰:“未可知也。或所爲賞與爲是也。釣者之恭,非爲魚賜 也;餌鼠以蟲,非愛之也。吾願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觀焉。”

  魯人有因子墨子而學其子者,其子戰而死,其父讓子墨子。子墨子曰:“ 子欲學子之子,今學成矣。戰而死,而子愠,而猶欲粜籴,雠則愠也。豈不費 哉?”

  魯之南鄙人有吳慮者,冬陶夏耕,自比于舜。子墨子聞而見之。吳慮謂子 墨子:“義耳義耳,焉用言之哉?”子墨子曰:“子之所謂義者,亦有力以勞 人,有財以分人乎?”吳慮曰:“有。”子墨子曰:“翟嘗計之矣。翟慮耕而 食天下之人矣。盛,然後當壹農之耕,分諸天下,不能人得壹升粟。籍而以爲 得壹升粟,其不能飽天下之饑者,既可睹矣。翟慮織而衣天下之人矣,盛,然 後當壹婦人之織,分諸天下,不能人得尺布。籍而以爲得尺布,其不能暖天下 之寒者,既可睹矣。翟慮被堅執銳,救諸侯之患,盛,然後當壹夫之戰,壹夫 之戰,其不禦三軍,既可睹矣。翟以爲不若誦先王之道,而求其說,通聖人之 言,而察其辭,上說王公大人,次匹夫徒步之士。王公大人用吾言,國必治, 匹夫徒步之士用吾言,行必修。故翟以爲雖不耕而食饑,不織而衣寒,功賢于 耕而食之,織而衣之者也。故翟以爲雖不耕織乎,而功賢于耕致也。”吳慮謂 子墨子曰:“義耳義耳,焉用言之哉?”子墨子曰:“籍設而天下不知耕,教 人耕,與不教人耕而獨耕者,其功孰多?”吳慮曰:“教人耕者,其功多。” 子墨子曰:“籍設而攻不義之國,鼓而使衆進戰,與不鼓而使衆進戰而獨進戰 者,其功孰多?”吳慮曰:“鼓而進者,其功多。”子墨子曰:“天下匹夫徒 步之士少知義,而教天下以義者,功亦多,何故弗言也?若得鼓而進于義,則 吾義豈不益進哉!”

  子墨子遊公尚過于越。公尚過說越王,越王大說,謂公尚過曰:“先生苟 能使子墨子于越而教寡人,請裂故吳之地,方五百裏,以封子墨子。”公尚過 許諾,遂爲公尚過束車五十乘,以迎子墨子于魯,曰:“吾以夫子之道說越王, 越王大說,謂過曰:‘苟能使子墨子至于越,而教寡人,請裂故吳之地,方五 百裏,以封子。’”子墨子謂公尚過曰:“子觀越王之志何若?意越王將聽吾 言,用吾道,則翟將往,量腹而食,度身而衣,自比于群臣,奚能以封爲哉! 抑越不聽吾言,不用吾道,而吾往焉,則是我以義粜也。鈞之粜,亦于中國耳, 何必于越哉!”

  子墨子遊,魏越曰:“既得見四方之君,子則將先語?”子墨子曰:“凡 入國,必擇務而從事焉。國家昏亂,則語之尚賢、尚同;國家貧,則語之節用、 節葬,國家喜音湛湎,則語之非樂、非命;國家淫辟無禮,則語之尊天事鬼; 國家務奪侵淩,則語之兼愛、非攻,故曰擇務而從事焉。”

  子墨子出曹公子而于宋。三年而反,睹子墨子曰:“始吾遊于子之門,短 褐之衣,藜藿之羹,朝得之,則夕弗得祭祀鬼神。今而以夫子之教,家厚于始 也。有家厚,謹祭祀鬼神。然而人徒多死,六畜不蕃,身湛于病,吾未知夫子 之道之可用也。”子墨子曰:“不然。夫鬼神之所欲于人者多:欲人之處高爵 祿,則以讓賢也;多財則以分貧也。夫鬼神,豈唯擢季鉗肺之爲欲哉?今子處 高爵祿而不以讓賢,壹不祥也;多財而不以分貧,二不祥也。今子事鬼神,唯 祭而已矣,而曰:‘病何自至哉’,是猶百門而閉壹門焉,曰:‘盜何從入’。 若是而求福于有怪之鬼,豈可哉?”

  魯祝以壹豚祭,而求百福于鬼神。子墨子聞之曰:“是不可。今施人薄而 望人厚,則人唯恐其有賜于己也。今以壹豚祭,而求百福于鬼神,唯恐其以牛 羊祀也。古者聖王事鬼神,祭而已矣。今以豚祭而求百福,則其富不如其貧也。”

  彭輕生子曰:“往者可知,來者不可知。”子墨子曰:“籍設而親在百裏 之外,則遇難焉,期以壹日也,及之則生,不及則死。今有固車良馬于此,又 有奴馬四隅之輪于此,使子擇焉,子將何乘?”對曰:“乘良馬固車,可以速 至。”子墨子曰:“焉在矣來。”

  孟山譽王子闾曰:“昔白公之禍,執王子闾,斧钺鈎要,直兵當心,謂之 曰:‘爲王則生,不爲王則死!’王子闾曰:‘何其侮我也!殺我親,而喜我 以楚國。我得天下而不義,不爲也,又況于楚國乎?’遂而不爲。王子闾豈不 仁哉?”子墨子曰:“難則難矣,然而未仁也。若以王爲無道,則何故不受而 治也?若以白公爲不義,何故不受王,誅白公然而反王?故曰:難則難矣,然 而未仁也。”

  子墨子使勝綽事項子牛。項子牛三侵魯地,而勝綽三從。子墨子聞之,使 高孫子請而退之,曰:“我使綽也,將以濟驕而正嬖也。今綽也祿厚而谲夫子, 夫子三侵魯而綽三從,是鼓鞭于馬靳也。翟聞之,言義而弗行,是犯明也。綽 非弗之知也,祿勝義也。”

  昔者楚人與越人舟戰于江,楚人順流而進,迎流而退,見利而進,見不利 則其退難。越人迎流而進,順流而退,見利而進,見不利則其退速。越人因此 若勢,亟敗楚人。公輸子自魯南遊楚,焉始爲舟戰之器,作爲鈎強之備,退者 鈎之,進者強之,量其鈎強之長,而制爲之兵。楚之兵節,越之兵不節,楚人 因此若勢,亟敗越人。公輸子善其巧,以語子墨子曰:“我舟戰鈎強,不知子 之義亦有鈎強乎?”子墨子曰:“我義之鈎強,賢于子舟戰之鈎強。我鈎強我, 鈎之以愛,揣之以恭。弗鈎以愛則不親,弗揣以恭則速狎,狎而不親則速離。 故交相愛,交相恭,猶若相利也。今子鈎而止人,人亦鈎而止子,子強而距人, 人亦強而距子,交相鈎,交相強,猶若相害也。故我義之鈎強,賢子舟戰之鈎 強。”

  公輸子削竹木以爲鵲,成而飛之,三日不下。公輸子自以爲至巧。子墨子 謂公輸子曰:“子之爲鵲也,不如匠之爲車轄。須臾劉三寸之木,而任五十石 之重。故所爲功,利于人謂之巧,不利于人,謂之拙。”

  公輸子謂子墨子曰:“吾未得見之時,我欲得宋。自我得見之後,予我宋 而不義,我不爲。”子墨子曰:“翟之未得見之時也,子欲得宋,自翟得見子 之後,予子宋而不義,子弗爲,是我予子宋也。子務爲義,翟又將予子天下。”


翻譯

  魯國國君對墨子說:“我害怕齊國攻打我國,可以解救嗎?”墨子說:“可以。從前三代的聖王禹、湯、文、武,只不過是百裏見方土地的首領,喜歡忠誠,實行仁義,終于取得了天下;三代的暴王桀、纣、幽、厲,把怨者當作仇人,實行暴政,最終失去了天下。我希望君主您對上尊重上天、敬事鬼神,對下愛護、有利于百姓,准備豐厚的皮毛、錢幣,辭令要謙恭,趕快禮交遍四鄰的諸侯,驅使壹國的人民,抵禦齊國的侵略,這樣,禍患就可以解救。不這樣,看來就毫無其他辦法了。”

  齊國將要攻打魯國,墨子對項子牛說:“攻伐魯國,是齊國的大錯。從前吳王夫差向東攻打越國,越王勾踐困居在會稽;向西攻打楚國,楚國人在隨地保衛楚昭王;向北攻打齊國,俘虜齊將押回吳國。後來諸侯來報仇,百姓苦于疲憊,不肯爲吳王效力,因此國家滅亡了,吳王自身也成爲刑戮之人。從前智伯攻伐範氏與中行氏的封地,兼有三晉卿的土地。諸侯來報仇,百姓苦于疲憊而不肯效力,國家滅亡了,他自己也成爲刑戮之人,也由于這個緣故。所以大國攻打小國,是互相殘害,災禍必定反及于本國。”

  墨子對齊太公說:“現在這裏有壹把刀,試著用它來砍人頭,壹下子就砍斷了,可以說是鋒利吧?”太公說:“鋒利。”墨子又說:“試著用它砍好多個人的頭,壹下子就砍斷了,可以說是鋒利吧?”太公說:“鋒利。”墨子說:“刀確實鋒利,誰將遭受那種不幸呢?”太公說:“刀承受它的鋒利,試驗的人遭受他的不幸。”墨子說:“兼並別國領土,覆滅它的軍隊,殘殺它的百姓,誰將會遭受不幸呢?”太公頭低下又擡起,思索了壹會兒,答道:“我將遭受不幸。”

  魯陽文君將要攻打鄭國,墨子聽到了就阻止他,對魯陽文君說:“現在讓魯四境之內的大都攻打小都,大家族攻打小家族,殺害人民,掠取牛、馬、狗、豬、布、帛、米、粟、貨、財,那怎麽辦?”魯陽文君說:“魯四境之內都是我的臣民。現在大都攻打小都,大家族攻打小家族,掠奪他們的貨、財,那麽我將重重懲罰攻打的人。”墨子說:“上天兼有天下,也就象您具有魯四境之內壹樣。現在您舉兵將要攻打鄭國,上天的誅伐難道就不會到來嗎?”魯陽文君說:“先生爲什麽阻止我進攻鄭國呢?我進攻鄭國,是順應了上天的意志。鄭國人數代殘殺他們的君主,上天降給他們懲罰,使三年不順利。我將要幫助上天加以誅伐。”墨子說:“鄭國人數代殘殺他們的君主,上天已經給了懲罰,使它三年不順利,上天的誅伐已經夠了!現在您又舉兵將要攻打鄭國,說:‘我進攻鄭國,是順應上天的意志。’好比這裏有壹個人,他的兒子凶暴、強橫,不成器,所以他父親鞭打他。鄰居家的父親,也舉起木棒擊打他,說:‘我打他,是順應了他父親的意志。’這難道還不荒謬嗎!”是!

  墨子對魯陽文君說:“進攻鄰國,殺害它的人民,掠取它的牛、馬、粟、米、貨、財,把這些事書寫在竹、帛上,镂刻在金、石上,銘記在鍾、鼎上,傳給後世子孫,說:‘戰果沒有人比我多!’現在下賤的人,也進攻他的鄰家,殺害鄰家的人口,掠取鄰家的狗、豬、食、糧、衣服、被子,也書寫在竹、帛上,銘記在席子、食器上,傳給後世子孫,說:‘戰果沒有人比我多!’難道可以嗎?”魯陽文君說:“對。我用您的言論觀察,那麽天下人所說的可以的事,就不壹定正確了。”

  墨子對魯陽文君說:“世俗的君子,知道小事卻不知道大事。現在這裏有壹個人,假如偷了人家的壹只狗壹只豬,就被稱作不仁;如果竊取了壹個國家壹個都城,就被稱作義。這就如同看壹小點白說是白,看壹大片白則說是黑。因此,世俗的君子只知道小事卻不知道大事的情況,如同這句話所講的。”

  魯陽文君告訴墨子說:“楚國的南面有壹個吃人的國家,名叫‘橋’,在這個國家裏,長子出生了,就被殺死吃掉,叫做‘宜弟’。味美就獻給國君,國君喜歡了就獎賞他的父親。這難道不是惡俗嗎?”墨子說:“即使中國的風俗也象這樣,父親因攻戰而死,就獎賞他的兒子,這與吃兒子獎賞他的父親有何不同呢?如果不實行仁義,憑什麽去指責夷人吃他們的兒子呢?”

  魯國國君的愛妾死了,魯國人阿谀國君,爲她寫了诔文,魯國國君看了很高興,就采用了。墨子聽到這件事,說:“诔文,說明死人的心志。現在因爲高興采用了它,這就象用牦牛的頭來做衣服壹樣。”

  魯陽文君對墨子說:“有人把‘忠臣’的樣子告訴我:叫他低下頭就低下頭,叫他擡起來就擡起來;日常居住很平靜,呼叫他才答應,這可以叫做忠臣嗎?”墨子答道:“叫他低下頭就低下頭,叫他擡起來就擡起來,這好象影子;日常居住很平常,呼叫他才答應,這就好象回聲,妳將從象影子和回聲那樣的臣子那裏得到什麽呢?我所說的忠臣卻象這樣:國君有過錯,則伺察機會加以勸谏;自己有好的見解,則上告國君,不敢告訴別人。匡正國君的偏邪,使他納入正道,崇尚同壹,不在下面結黨營私。因此,美善存在于上級,怨仇存在于下面,安樂歸于國君,憂戚歸于臣下。這才是我所說的忠臣。”

  魯國國君對墨子說:“我有兩個兒子,壹個愛好學習,壹個喜歡將財物分給人家,誰可以作爲太子?”墨子答道:“這還不能知道。二子也許是爲著賞賜和名譽而這樣做的。釣魚人躬著身子,並不是對魚表示恭敬;用蟲子作爲捕鼠的誘餌,並不是喜愛老鼠。我希望主君把他們的動機和效果結合起來進行觀察。”

  魯國有壹人因與墨子有關系,而使墨子教學他的兒子。他兒子戰死了,父親就責備墨子。墨子說:“妳要讓我教妳的兒子,現在學成了,因戰而死,妳卻怨恨我;這就象賣出買進糧食,糧食賣出去了卻怨恨壹樣,難道不荒謬嗎!”

  魯國的南郊有壹個叫吳慮的人,冬天制陶夏天耕作,拿自己與舜相比。墨子聽說了就去見他。吳慮對墨子說:“義啊義啊,責在切實之行,何必空言!”墨子說:“妳所謂的義,也有以力量給人效勞,以財物分配給人的方面嗎?”吳慮回答說:“有。”墨子說:“我曾經思考過:我想自己耕作給天下人飯吃,十分努力,這才相當于壹個農民的耕作,把收獲分配給天下人,

  每壹個人得不到壹升粟。假設壹個人能得壹升粟,這不足以喂飽天下饑餓的人,是顯而易見的。我想自己紡織給天下的人衣服穿,十分努力,這才相當于壹名婦人的紡織,把布匹分配給天下人,每壹個人得不到壹尺布。假設壹個人能得壹尺布,這不足以溫暖天下寒冷的人,是顯而易見的。我想身披堅固的铠甲,手執銳利的武器,解救諸侯的患難,十分努力,這才相當于壹位戰士作戰。壹位戰士的作戰,不能抵擋三軍的進攻,是顯而易見的。我認爲不如誦讀與研究先王的學說,通曉與考察聖人的言辭,在上勸說王公大人,在下勸說平民百姓。王公大人采用了我的學說,國家壹定能得到治理;平民百姓采用了我的學說,品行必有修養。所以我認爲即使不耕作,這樣也可以給饑餓的人飯吃,不紡織也可以給寒冷的人衣服穿,功勞勝過耕作了才給人飯吃、紡織了才給人衣穿的人。所以,我認爲即使不耕作、不紡織,而功勞勝過耕作與紡織。”吳慮對墨子說:“義啊義啊,貴在切實之行,何必空言!”墨子問道:“假設天下的人不知道耕作,教人耕作的人與不教人耕作卻獨自耕作的人,他們功勞誰的多?”吳慮答道:“教人耕作的人功勞多。”墨子又問:“假設進攻不義的國家,擊鼓使大家作戰的人與不擊鼓使大家作戰、卻獨自作戰的人。他們的功勞誰的多?”吳慮答道:“擊鼓使大家作戰的人功勞多。”墨子說:“天下平民百姓少有人知道仁義,用仁義教天下人的人功勞也多,爲什麽不勸說呢?假若我能鼓動大家達到仁義的要求,那麽,我的仁義豈不是更加發揚光大了嗎!”

  墨子使公尚過前往越國出仕做官。公尚過勸說越王。越王非常高興,對公尚過說:“先生假如能讓墨子到越國教導我,我願意分出過去吳國的地方五百裏封給墨子。”公尚過答應了。于是給公尚過套了五十輛車,到魯國迎取墨子。公尚過對墨子說:“我用老師的學說勸說越王,越王非常高興,對我說:‘假如妳能讓墨子到越國教導我,我願意分出來過去吳國的地方五百裏封給墨子。’”墨子對公尚過說:“妳觀察越王的心志怎麽樣?假如越王將聽我的言論,采納我的學說,那麽我將前往。或者越國不聽我的言論,不采納我的學說,如果我去了,那是我把‘義’出賣了。同樣是出賣‘義’,在中原國家好了,何必跑到越國呢!”

  墨子出外遊曆,魏越問他:“如果能見各地的諸侯,您將說什麽呢?”墨子說:“到了壹個國家,選擇最重要的事情進行勸導:假如壹個國家昏亂,就告訴他們尚賢尚同的道理;假如壹個國家貧窮,就告訴他們節用節葬;假如壹個國家喜好聲樂、沈迷于酒,就告訴他們非樂非命的好處;假如壹個國家荒淫、怪僻、不講究禮節,就告訴他們尊天事鬼;假如壹個國家以欺侮、掠奪、侵略、淩辱別國爲事,就告訴他們兼愛、非攻的益處。所以說‘選擇最重要的事情進行勸導。’”

  墨子讓曹公子到宋國做國,三年後返了回來,見了墨子說:“開始我在您門下學習的時候,穿著粗布短衣,吃著野菜壹類粗劣的食物,早晨吃了,晚上可能就沒有了,不能夠祭祀鬼神。現在因爲妳的教育培養,家比當初富多了。家富有了,就謹慎祭祀鬼神。象這樣反而家裏人多死亡,六畜不繁盛衆多,自身困于病患之中。我還不知道老師的學說是不是可以用。”墨子說:“不對。鬼神希望人的東西很多:希望人處高官厚祿時可以讓賢,財物多了可以分給窮人。鬼神難道僅僅是想取食祭品嗎?現在妳處在高官厚祿的位置上卻不讓賢,這是第壹種不吉祥;財物多不分給窮人,這是第二種不吉祥。現在妳侍奉鬼神,只有祭祀罷了,卻說:病從那裏來?這就象百門只閉了壹

  門壹樣,卻問:盜賊從哪裏進來?象這樣向對妳有責怪的鬼神求福,難道可以嗎?”

  魯國的司祭人用壹頭小豬祭祀,向鬼神求百福。墨子聽到了說:“這不行。現在施給人的少,希望人的多,那麽,別人就只怕妳有東西賜給他們了。現在用壹頭小豬祭祀,向鬼神求百福,鬼神就只怕妳用牛羊祭祀了。從前聖王侍奉鬼神,祭祀罷了。現在用小豬祭祀向鬼神求百福,與其祭品豐富,還不如貧乏的好。”

  彭輕生子說:“過去的事情可以知道,未來的事情不可以知道。”墨子說:“假設妳的父母親在百裏之外的地方,即將遇到災難,以壹日的期限,到達那裏他們就活下來了,不到就死了。現在有堅固的車子和駿馬在這裏,同時這裏又有驽馬和四方形輪子的車,使妳選擇,妳將選擇哪壹種呢?”彭輕生子回答說:“乘坐駿馬拉的堅固的車子,可以很快到達。”墨子說:“怎能斷言未來的事不可知呢?”

  孟山贊揚王子闾說:“從前白公在楚國作亂,抓住了王子闾,用斧钺鈎著他的腰,用直兵器對著他的心窩,對他說:‘做楚王就讓妳活,不做楚王就讓妳死。’王子闾回答道:‘怎麽這樣侮辱我呢!殺害我的親人,卻用給予楚國來作弄我。用不義得到天下,我都不做;又何況壹個楚國呢?’他終究不做楚王。王子闾難道還不仁嗎?”墨子說:“王子闾守節不屈,難是夠難的了,但還沒有達到仁。如果他認爲楚王昏聩無道,那麽爲什麽不接受王位治理國家呢?如果他認爲白公不義,爲什麽不接受王位,誅殺了白公再把王位交還惠王呢?所以說:難是夠難的了,但還沒有達到仁。”

  墨子讓弟子勝綽去項子牛那裏做官。項子牛三次入侵魯國的領土,勝綽三次都跟從了。墨子聽到了這件事,派高孫子請項子牛辭退勝綽,高孫子轉告墨子的話說:“我派勝綽,將以他阻止驕氣,糾正邪僻。現在勝綽得了厚祿,卻欺騙您,您三次入侵魯國,勝綽三次跟從,這是在戰馬的當胸鼓鞭。我聽說:‘口稱仁義卻不實行,這是明知故犯。’勝綽不是不知道,他把俸祿看得比仁義還重罷了。”

  從前楚國人與越國人在長江上進行船戰,楚國人順流而進,逆流而退;見有利就進攻,見不利想要退卻,這就難了。越國人逆流而進,順流而退;見有利就進攻,見不利想要退卻,就能很快退卻。越國人憑著這種水勢,屢次打敗楚國人。公輸盤從魯國南遊到了楚國,于是開始制造船戰用的武器,他造了鈎、鑲的設備,敵船後退就用鈎鈎住它,敵船進攻就用鑲推拒它。計算鈎與鑲的長度,制造了合適的兵器。楚國人的兵器適用,越國人的兵器不適用。楚國人憑著這種優勢,又屢次打敗了越國人。公輸盤誇贊他制造的鈎、鑲的靈巧,告訴墨子說:“我船戰有自己制造的鈎、鑲,不知道您的義是不是也有鈎、鑲?”墨子回答說:“我義的鈎、鑲,勝過妳船戰的鈎、鑲。我以‘義’爲鈎、鑲,以愛鈎,以恭敬推拒。不用愛鈎就不會親,不用恭敬推拒就容易輕慢,輕慢不親近就會很快離散。所以,互相愛,互相恭敬,如此互相利。現在妳用鈎來阻止別人,別人也會用鈎來阻止妳;妳用鑲來推拒人,人也會用鑲來推拒妳。互相鈎,互相推拒,如此互相殘害。所以,我義的鈎、鑲,勝過妳船戰的鈎、鑲。”

  公輸盤削竹、木做成鵲,做成了就讓它飛起來,三天不從天上落下來。公輸盤自己認爲很精巧。墨子對公輸盤說:“妳做的鵲,不如匠人做的車軸上的銷子,壹會兒削成壹塊三寸的木頭,可以擔當五十石重的東西。所以,

  平常所做的事,有利于人,可稱作精巧;不利于人,就叫作拙劣了。”

  公輸盤對墨子說:“我沒有見到妳的時候,我想得到宋國。自從我見了妳之後,給我宋國,假如是不義的,我不會接受。”墨子說:“我沒有見妳的時候,妳想得到宋國。自從我見了妳之後,給妳宋國,假如是不義的,妳不會接受,這是我把宋國送給妳了。妳努力維護義,我又將送給妳天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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