內儲說上七術第三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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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主之所用也七術,所察也六微。七術:壹曰衆端參觀,二曰必罰明威,三曰信賞盡能,四曰壹聽責下,五曰疑诏詭使,六曰挾知而問,七曰倒言反事。此七者,主之所用也。

  △經壹參觀

  觀聽不參則誠不聞,聽有門戶則臣壅塞。其說在侏儒之夢見竈,哀公之稱“莫衆而迷”。故齊人見河伯,與惠子之言“亡其半”也。其患在豎牛之餓叔孫,而江乙之說荊俗也。嗣公欲治不知,故使有敵。是以明主推積鐵之類而察壹市之患。

  △經二必罰

  愛多者則法不立,威寡者則下侵上。是以刑罰不必則禁令不行。其說在董子之行石邑,與子産之教遊吉也。故仲尼說隕霜,而殷法刑棄灰;將行去樂池,而公孫鞅重輕罪。是以麗水之金不守,而積澤之火不救。成歡以太仁弱齊國,蔔皮以慈惠亡魏王。管仲知之,故斷死人;嗣公知之,故買婿靡。

  △經三賞譽

  賞譽薄而謾者下不用也,賞譽厚而信者下輕死。其說在文子稱“若獸鹿“。故越王焚宮室,而吳起倚車轅,李悝斷訟以射,宋崇門以毀死。勾踐知之,故式怒蛙;昭侯知之,故藏弊褲。厚賞之使人爲贲、諸也,婦人之拾蠶,漁者之握鳣,是以效之。

  △經四壹聽

  壹聽則愚智不紛,責下則人臣不參。其說在“索鄭“與“吹竽“。其患在申子之以趙紹、韓踏爲嘗試。故公子記議割河東,而應侯謀弛上黨。

  △經五詭使

  數見久待而不任,奸則鹿散。使人問他則並鬻私。是以龐敬還公大夫,而戴讓诏視辒車;周主亡玉簪,商太宰論牛矢。

  △經六挾智

  挾智而問,則不智者至;深智壹物,衆隱皆變。其說在昭侯之握壹爪也。故必審南門而三鄉得。周主索曲杖而群臣懼,蔔皮使庶子,西門豹詳遺轄。

  △經七

  倒言反事以嘗所疑,則奸情得。故陽山謾樛豎,淖齒爲秦使,齊人欲爲亂,子之以白馬,子産離訟者,嗣公過關市。

  △說壹

  衛靈公之時,彌子瑕有寵,專于衛國。侏儒有見公者曰:“臣之夢踐矣。”公曰:“何夢?“對曰:“夢見竈,爲見公也。”公怒曰:“吾聞見人主者夢見日,奚爲見寡人而夢見竈?“對曰:“夫日兼燭天下,壹物不能當也;人君兼燭壹國,壹人不能擁也。故將見人主者夢見日。夫竈,壹人炀焉,則後人無從見矣。今或者壹人有炀君者乎?則臣雖夢見竈,不亦可乎!“

  魯哀公問于孔子曰:“鄙諺曰:'莫衆而迷。'今寡人舉事與群臣慮之,而國愈亂,其故何也?“孔子對曰:“明主之問臣,壹人知之,壹人不知也。如是者,明主在上,群臣直議于下。今群臣無不壹辭同軌乎季孫者,舉魯國盡化爲壹,君雖問境內之人,猶不免于亂也。”

  壹曰:晏嬰子聘魯,哀公問曰:“語曰:'莫三人而迷。'今寡人與壹國慮之,魯不免于亂,何也?“晏子曰:“古之所謂'莫三人而迷'者,壹人失之,二人得之,三人足以爲衆矣,故曰'莫三人而迷。'今魯國之群臣以千百數,壹言于季氏之私,人數非不衆,所言者壹人也,安得三哉?“

  齊人有謂齊王曰:“河伯,大神也。王何不試與之遇乎?臣請使王遇之。”乃爲壇場大水之上,而與王立之焉。有間,大魚動,因曰:“此河伯。”

  張儀欲以秦、韓與魏之勢伐齊、荊,而惠施欲以齊、荊偃兵。二人爭之。群臣左右皆爲張子言,而以攻齊、荊爲利,而莫爲惠子言。王果聽張子,而以惠子言爲不可。攻齊、荊事已定,惠子入見。王言曰:“先生毋言矣。攻齊、荊之事果利矣,壹國盡以爲然。”惠子因說:“不可不察也。夫齊、荊之事也誠利,壹國盡以爲利,是何智者之衆也?攻齊、荊之事誠不可利,壹國盡以爲利,何愚者之衆也?凡謀者,疑也。疑也者,誠疑以爲可者半,以爲不可者半。今壹國盡以爲可,是王亡半也。劫主者,固亡其半者壹也。”

  叔孫相魯,貴而主斷。其所愛者曰豎牛,亦擅用叔孫之令。叔孫有子曰壬,豎牛妒而欲殺之,因與壬遊于魯君所。魯君賜之玉環,壬拜受之而不敢佩,使豎牛請之叔孫。豎牛欺之曰:“吾已爲爾請之矣,使爾佩之。”壬因佩之。豎牛因謂叔孫:“何不見壬于君乎?“叔孫曰:“孺子何足見也。”豎牛曰:“壬固已數見于君矣。君賜之玉環,壬已佩之矣。”叔孫召壬見之,而果佩之,叔孫怒而殺壬。壬兄曰丙,豎牛又妒而欲殺之。叔孫爲丙鑄鍾,鍾成,丙不敢擊,使豎牛請之叔孫。豎牛不爲請,又欺之曰:“吾已爲爾請之矣,使爾擊之。”丙因擊之。叔孫聞之曰:“丙不請而擅擊鍾。”怒而逐之。丙出走齊,居壹年,豎牛爲謝叔孫,叔孫使豎牛召之,又不召而報之曰:“吾已召之矣,丙怒甚,不肯來。”叔孫大怒,使人殺之。二子已死,叔孫有病,豎牛因獨養之而去左右,不內人,曰:“叔孫不欲聞人聲。”因不食而餓殺。叔孫已死,豎牛因不發喪也,徒其府庫重寶空之而奔齊。夫聽所信之言而子父爲人僇,此不參之患也。

  江乙爲魏王使荊,謂荊王曰:“臣入王之境內,聞王之國俗曰:'君子不蔽人之美,不言人之惡。'誠有之乎?“王曰:“有之。”“然則若白公之亂,得庶無危乎?誠得如此,臣免死罪矣。”

  衛嗣君重如耳,愛世姬,而恐其皆因其愛重以壅己也,乃貴薄疑以敵如耳,尊魏姬以藕世姬,曰:“以是相參也。”嗣君知欲無壅,而未得其術也。夫不使賤議貴,下必坐上,而必待勢重之均也,而後敢相議,則是益樹壅塞之臣也。嗣君之壅乃始。

  夫矢來有鄉,則積鐵以備壹鄉;矢來無鄉,則爲鐵室以盡備之。備之則體不傷。故彼以盡備之不傷,此以盡敵之無奸也。

  龐恭與太子質于邯鄲,謂魏王曰:“今壹人言市有虎,王信之乎?“曰:“不信。”“二人言市有虎,王信之乎?“曰:“不信。”“三人言市有虎,王信之乎?“王曰:“寡人信之。”龐恭曰:“夫市之無虎也明矣,然而三人言而成虎。今邯鄲之去魏也遠于市,議臣者過于三人,願王察之。”龐恭從邯鄲反,竟不得見。

  △說二

  董阏于爲趙上地守,行石邑山中,見深澗,峭如牆,深百仞,因問其旁鄉左右曰:“人嘗有入此者乎?“對曰:“無有。”曰:“嬰兒、盲聾、狂悖之人嘗有入此者乎?“對曰:“無有。”“牛馬犬彘嘗有入此者乎?“對曰:“無有。”董阏于喟然太息曰:“吾能治矣。使吾治之無赦,猶入澗之必死也,則人莫之敢犯也,何爲不治?“

  子産相鄭,病將死,謂遊吉曰:“我死後,子必用鄭,必以嚴位人。夫火形嚴,故人獻灼;水形懦,人多溺。子必嚴子之形,無令溺子之懦。”子産死。遊吉不肯嚴形,鄭少年相率爲盜,處于萑澤,將遂以爲鄭禍。遊吉率車騎與戰,壹日壹夜僅能克之。遊吉喟然歎曰:“吾蚤行夫子之教,必不悔至于此矣。”

  魯哀公問于仲尼曰:“《春秋》之記曰:'冬十二月隕霜不殺菽。'何爲記此?“仲尼對曰:“此言可以殺而不殺也。夫宜殺而不殺,桃李冬實。天失道,草木猶犯幹之,而況于人君乎?“

  殷之法,刑棄灰于街者。子貢以爲重,問之仲尼。仲尼曰:“知治之道也。夫棄灰于街必掩人,掩人,人必怒,怒則鬥,鬥必三族相殘也。此殘三族之道也,雖刑之可也。且夫重罰者,人之所惡也;而無棄灰,人之所易也。使人行之所易,而無離所惡,此治之道也。”

  壹曰:殷之法,刑棄灰于公道者斷其手。子貢曰:“棄灰之罪輕,斷手之罰重,古人何太毅也?“曰:“無棄灰,所易也;斷手,所惡也。行所易,不關所惡,古人以爲易,故行之。”

  中山之相樂池,以車百乘使趙,選其客之有智能者以爲將行,中道而亂。樂池曰:“吾以公爲有智,而使公爲將行,今中道而亂,何也?“客因辭而去,曰:“公不知治。有威足以服之人,而利足以勸之,故能治之。今臣,君之少客也。夫從少正長,從賤治貴,而不得操其利害之柄以制之,此所以亂也。嘗試使臣,彼之善者我能以爲卿相,彼不善者我得以斬其首,何故而不治!“

  公孫鞅之法也重輕罪。重罪者,人之所難犯也;而小過者,人之所易去也。使人去其所易,無離其所難,此治之道。夫小過不生,大罪不至,是人無罪而亂不生也。

  壹曰:公孫鞅曰:“行刑重其輕者,輕者不至,重者不來,是謂以刑去刑也。”

  荊南之地,麗水之中生金,人多竊采金。采金之禁:得而辄辜磔于市。甚衆,壅離其水也,而人竊金不止。大罪莫重辜磔于市,猶不止者,不必得也。故今有于此,曰:“予汝天下而殺汝身。”庸人不爲也。夫有天下,大利也,猶不爲者,知必死。故不必得也,則雖辜磔,竊金不止;知必死,則有天下不爲也。

  魯人燒積澤。天北風,火南倚,恐燒國。哀公懼,自將衆趣救火。左右無人,盡逐獸而火不救,乃召問仲尼。仲尼曰:“夫逐獸者樂而無罰,救火者苦而無賞,此火之所以無救也。”哀公曰:“善。”仲尼曰:“事急不及以賞。救火者盡賞之,則國不足以賞于人。請徒行罰。”哀公曰:“善。”于是仲尼乃下令曰:“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,逐獸者比入禁之罪。”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。

  成驩謂齊王曰:“王太仁,太不忍人。”王曰:“太仁,太不忍人,非善名邪?“對曰:“此人臣之善也,非人主之所行也。夫人臣必仁而後可與謀,不忍人而後可近也;不仁則不可與謀,忍人則不可近也。”王曰:“然則寡人安所太仁,安不忍人?“對曰:“王太仁于薛公,而太不忍于諸田。太仁薛公,則大臣無重;太不忍諸田,則父兄犯法。大臣無重,則兵弱于外;父兄犯法,則政亂于內。兵弱于外,政亂于內,此亡國之本也。”

  魏惠王謂蔔皮曰:“子聞寡人之聲聞亦何如焉?“對曰:“臣聞王之慈惠也。”王欣然喜曰:“然則功且安至?“對曰:“王之功至于亡。”王曰:“慈惠,行善也。行之而亡,何也?“蔔皮對曰:“夫慈者不忍,而惠者好與也。不忍則不誅有過,好予則不待有功而賞。有過不罪,無功受賞,雖亡,不亦可乎?“

  齊國好厚葬,布帛盡于衣衾,材木盡于棺椁。桓公患之,以告管仲曰:“布帛盡則無以爲蔽,材木盡則無以爲守備,而人厚葬之不休,禁之奈何?“管仲對曰:“凡人之有爲也,非名之則利之也。”于是乃下令曰:“棺椁過度者戮其屍,罪夫當喪者。”夫戮死無名,罪當喪者無利,人何故爲之也?

  衛嗣君之時,有婿靡逃之魏,因爲襄王之後治病。衛嗣君聞之,使人請以五十金買之,五反而魏王不予,乃以左氏易之。群臣左右谏曰:“夫以壹都買婿靡,可乎?“王曰:“非子之所知也。夫治無小而亂無大。法不立而誅不必,雖有十左氏無益也;法立而誅必,雖失十左氏無害也。”魏王聞之,曰:“主欲治而不聽之,不祥。”因載而往,徒獻之。

  △說三

  齊王問于文子曰:“治國何如?“對曰:“夫賞罰之爲道,利器也。君固握之,不可以示人。若如臣者,猶獸鹿也,唯薦草而就。”

  越王問于大夫文種曰:“吾欲伐吳,可乎?“對曰:“可矣。吾賞厚而信,罰嚴而必。君欲知之,何不試焚宮室?“于是遂焚宮室,人莫救之。乃下令曰:“人之救火者死,比死敵之賞;救火而不死者,比勝敵之賞;不救火者,比降北之罪。”人之塗其體,被儒衣而走火者,左三千人,右三千人。此知必勝之勢也。

  吳起爲魏武侯西河之守。秦有小亭臨境,吳起欲攻之。不去,則甚害田者;去之,則不足以征甲兵。于是乃倚壹車轅于北門之外而令之曰:“有能徒此南門之外者,賜之上田、上宅。”人莫之徒也。及有徒之者,遂賜之如令。俄又置壹石赤菽東門之外而令之曰:“有能徒此于西門之外者,賜之如初。”人爭徒之。乃下令曰:“明日且攻亭,有能先登者,仕之國大夫,賜之上田宅。”人爭趨之,于是攻亭壹朝而拔之。   李悝爲魏文侯上地之守,而欲人之善射也,乃下令曰:“人之有狐疑之訟者,令之射的,中之者勝,不中者負。”令下而人皆疾習射,日夜不休。及與秦人戰,大敗之,以人之善戰射也。

  宋崇門之巷人,服喪而毀,甚瘠,上以爲慈愛于親,舉以爲官師。明年,人之所以毀死者歲十余人。子之服親喪者,爲愛之也,而尚可以賞勸也,況君上之于民乎?

  越王慮伐吳,欲人之輕死也,出見怒蛙,乃爲之式。從者曰:“奚敬于此?“王曰:“爲其有氣故也。”明年之請以頭獻王者歲十余人。由此觀之,譽之足以殺人矣。

  壹曰:越王勾踐見怒蛙而式之。禦者曰:“何爲式?“王曰:“蛙有氣如此,可無爲式乎?“士人聞之曰:“蛙有氣,王猶爲式,況士人有勇者乎!“是歲人有自刭死,以其頭獻者。故越王將複吳而試其教,燔台而鼓之,使民赴火者,賞在火者;臨江而鼓之,使人赴水者,賞在水也;臨戰而使人絕頭刳腹而無顧心者,賞在兵也。又況據法而進賢,其助甚此矣。

  韓昭侯使人藏弊褲,侍者曰:“君亦不仁矣,弊褲不以賜左右而藏之。”昭侯曰:“非子之所知也。吾聞明主之愛壹嚬壹笑,嚬有爲嚬,而笑有爲笑。今夫褲,豈特嚬笑哉!褲之與嚬笑相去遠矣。吾必待有功者,故收藏之未有予也。”鳣似蛇,蠶似鳣。人見蛇則驚駭,見蠋則毛起。然而婦人拾蠶,漁者握鳣,利之所在,則忘其所惡,皆爲贲諸。

  △說四

  魏王謂鄭王曰:“始鄭、梁壹國也,已而別,今願複得鄭而合之梁。”鄭君患之,召群臣而與之謀所以對魏。公子謂鄭君曰:“此甚易應也。君對魏曰:'以鄭爲故魏而可合也,則弊邑亦願得梁而合之鄭。”魏王乃止。

  齊宣王使人吹竽,必三百人。南國處士請爲王吹竽,宣王說之,廪食以數百人。宣王死,氵昬王立,好壹壹聽之,處士逃。壹曰:韓昭侯曰:“吹竽者衆,無以知其善者。”田嚴對曰:“壹壹而聽之。”

  趙令人因申子于韓請兵,將以攻魏。申子欲言之君,而恐君之疑己外市也,不則恐惡于趙,乃令趙紹、韓踏嘗試君之動貌而後言之。內則知昭侯之意,外則有得趙之功。

  三國兵至,韓王謂樓緩曰:“三國之兵深矣!寡人欲割河東而講,何如?“對曰:“夫割河東,大費也;免國于患,大功也。此父兄之任也,王何不召公子記而問焉?“王召公子記而告之,對曰:“講亦悔,不講亦悔。王今割河東而講,三國歸,王必曰:'三國固且去矣,吾特以三城送之。'不講,三國也入韓,則國必大舉矣,王必大悔。王曰:'不獻三城也。'臣故曰:講亦悔,不講亦悔。”王曰:“爲我悔也,甯亡三城而悔,無危乃悔。寡人斷講矣。”

  應侯謂秦王曰:“王得宛、葉、蘭田、陽夏,斷河內,困梁、鄭,所以未王者,趙未服也。弛上黨在壹而已,以臨東陽,則邯鄲口中虱也。王拱而朝天下,後者以兵中之。然上黨之安樂,其處甚劇,臣恐弛之而不聽,奈何?“王曰:“必弛易之矣。”

  △說五

  龐敬,縣令也。遣市者行,而召公大夫而還之。立有間,無以诏之,卒遣行。市者以爲令與公大夫有言,不相信,以至無奸。

  戴驩,宋太宰,夜使人曰:“吾聞數夜有乘辒車至李史門者,謹爲我伺之。”使人報曰:“不見辒車,見有奉笥而與李史語者,有間,李史受笥。”

  周主亡玉簪,令吏求之,三日不能得也。周主令人求,而得之家人之屋間。周主曰:“吾之吏之不事事也。求簪三日不得之,吾令人求之,不移日而得之。”于是吏皆聳懼,以爲君神明也。

  商太宰使少庶子之市,顧反而問之曰:“何見于市?“對曰:“無見也。”太宰曰:“雖然,何見也?“對曰:“市南門之外甚衆牛車,僅可以行耳。”太宰因誡使者:“無敢告人吾所問于女。”因召市吏而诮之曰:“市門之外何多牛屎?“市吏甚怪太宰知之疾也,乃悚懼其所也

  △說六

  韓昭侯握爪,而佯亡壹爪,求之甚急。左右因割其爪而效之。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誠不。

  韓昭侯使騎于縣,使者報,昭侯問曰:“何見也?“對曰:“無所見也。”昭侯曰:“雖然,何見?“曰:“南門之外,有黃犢食苗道左者。”昭侯謂使者:“毋敢泄吾所問于女。”乃下令曰:“當苗時,禁牛馬入人田中,固有令,而吏不以爲事,牛馬甚多入人田中。亟舉其數上之;不得,將重其罪。”于是三鄉舉而上之。昭侯曰:“未盡也。”複往審之,乃得南門之外黃犢。吏以昭侯爲明察,皆悚懼其所而不敢爲非。

  周主下令索曲杖,吏求之數日不能得。周主私使人求之,不移日而得之。乃謂吏曰:“吾知吏不事事也。曲杖甚易也,而吏不能得,我令人求之,不移日而得之,豈可謂忠哉!“吏乃皆悚懼其所,以君爲神明。

  蔔皮爲縣令,其禦史汙穢而有愛妾,蔔皮乃使少庶子佯愛之,以知禦史陰情。

  西門豹爲業令,佯亡其車轄,令吏求之不能得,使人求之而得之家人屋間。

  △說七

  陽山君相謂,聞王之疑己也,乃僞謗勷豎以知之。

  淖齒聞齊王之惡己也,乃矯爲秦使以知之。

  齊人有欲爲亂者,恐王知之,因詐逐所愛者,令走王知之。

  子之相燕,坐而佯言:“走出門者何,白馬也?“左右皆言不見。有壹人走追之,報曰:“有。”子之以此知左右之不誠信。

  有相與訟者,子産離之,而無使得通辭,倒其言以告而知之。

  衛嗣公使人爲客過關市,關市苛難之,因事關市以金,關吏乃舍之。嗣公爲關吏曰:“某時有客過而所,與汝金,而汝因遣之。”關吏乃大恐,而以嗣公爲明察。

翻譯

  君王用來控制臣子的方法有七種,稱爲七術,君王需要明察的隱秘情況有六種,稱爲六微。七術:壹是從各個方面參驗、觀察;二是必須懲罰以顯示君王的威嚴;三是對盡力效忠的壹定兌現獎賞;四是逐壹聽取意見,督促他們行動;五是傳出可疑的诏令,詭詐地驅使臣子;六是掌握了事實反而詢問臣子;七是故意說反話,做逆理的事來刺探臣子。這七種方法是君王所使用的。

  參觀壹

  君主觀察和聽取臣下的言行,如果不加驗證,就不會知道實情;如果偏聽偏信,就會受到臣下的蒙蔽。有關的解說在“說壹”中侏儒夢見竈,魯哀公稱引“莫衆而迷”部分。所以有齊人看見黃河神的事,而惠施說君主會失去壹半人的意見。有關的禍患表現在豎牛餓死叔孫,江乙評論楚國風俗部分。衛嗣公想治國卻不懂方法,結果臣妄相抗衡,自己更閉塞。因此明君類推積鐵防箭的道理,明察三人成虎的禍患。

  必罰二

  君主過分仁慈的話,法制就建立不起來;威嚴不足的話,就要受到臣下的侵害。因此刑罰執行得不堅決,禁令就無法推行。有關的解說在“說二”中董閥于巡視石邑和子産教導遊吉。所以孔子要談論降霜,殷法要重刑把灰燼倒到街上,領隊要辭別樂池,而商鞅要重罰輕罪。因此麗水的金子會守不住,而積澤的火會沒人救。成歡認爲齊王太仁會削弱齊國,蔔皮認爲魏王慈惠會走向滅亡。管仲懂得必罰,所以要分斬屍體來禁止厚葬;衛嗣君懂得必罰,所以要買回逃犯。

  賞譽三

  賞譽輕而不兌現,臣下就不爲君用;賞譽厚而守信用,臣下就爭著爲君獻身。有關的解說在“說三”中文子稱說臣下“若獸鹿”。所以越王要焚燒宮室,吳起要獎勵搬車轅的人,李悝斷案要依據射箭,會有宋都東門有人因服喪悲傷過度引出死亡的故事。勾踐懂得賞譽的作用,所以會向怒蛙憑轼致敬;昭侯懂得賞譽的作用,所以會收藏舊褲子。厚賞能使人成爲孟贲、專諸那樣的勇士,婦人拾蠶,漁夫捉鳝,就是證明。

  壹聽四

  全面聽取意見,愚和智就不會混亂;督責臣下行動,庸和能就不會混雜。有關的解說在“說四”中魏王想要吞並韓國和南郭處士吹竿。禍患表現在申不害通過趙紹、韓踏去刺探韓昭侯。所以會有公子記議論割讓河東的故事,會有應侯謀劃放棄上黨的故事。

  詭使五

  君主通過頻頻接見某人、長期留住某人而不予任用的方法,奸臣就會疑懼起來,就會像驚鹿壹樣四下逃散。君主派遣使者詢問其他事情,臣下就不敢隱私不報。因此,龐敬要召回公大夫,戴歡要下令偵察臥車,周君要假裝丟失玉簪,宋太宰要責問牛屎。

  挾智六

  拿已知的事去問別人,那麽不知道的事也會知道的;深入了解壹件事,許多隱情都能辨明了。有關的解說在“說六”中韓昭侯把壹個指甲藏在手裏。所以韓昭侯肯定知道南門外情況,然後其他三個門外面的情況也能搞清;周君要下令搜尋彎曲的手杖,引起群臣恐懼;蔔皮要指派侍仆刺探禦史,西門豹要假裝丟失車轄。

  言七

  用反話反事來測試自己懷疑的事,就會了解到奸情。所以陽山要假裝誹謗樛豎,淖齒要派人冒充秦使,齊人作亂前要派人刺探君主,子之要用白馬測試左右,子産要隔離訴訟雙方,衛嗣公要派人過關市。

  以上是經文部分。

  說壹

  衛靈公時,彌子瑕受到寵信,專權于衛國。有個谒見靈公的侏儒說:“我的夢應驗了。”靈公問:“什麽夢?”保儒回答說:“夢見竈,結果見到了您。”靈公發怒說:“我聽說將見君主的人會夢見太陽,爲什麽妳要見我,會夢見竈呢?”侏儒回答說:“太陽普照天下,壹件東西遮擋不了它;君主普照壹國人,壹個人蒙蔽不了他。所以將見君主的人會夢見太陽。要是竈的話,壹人對著竈門烤火,後面的人就無從看見火光了。現在或許就有壹個人擋住君主的光輝了吧?那麽即使我夢見竈,不也是可以的嗎!”

  魯哀公問孔子說:“民間俗語說:‘沒有衆人合計就會迷亂。’現在我辦事和群臣壹起謀劃,但國家卻越來越亂了,原因是什麽呢?”孔子回答說:“明君有事問臣下,有人知道,有人不知道;像這樣的話,明君在上,群臣就可以在下面直率地議論。現在群臣沒有不和季孫統壹口徑的,全魯國都變成了壹個人,您即使問遍境內百姓,仍然不免于亂。”又壹種說法:晏子訪問魯國,魯哀公問道:“俗話說;‘沒有三個人合計就會迷惑。’現在我和全國民衆壹起考慮事情,魯國不免于亂,爲什麽呢?”曼子說:“古代所謂‘沒有三個人合計就會迷惑’,是說壹個人意見錯誤,兩個人意見正確,三個人足以形成正確的多數了,所以說‘沒有三個人合計就會迷惑’。現在魯國的群臣以幹、百來計算,言辭統壹于季氏的私利,人數不是不多,但說的話就像出自壹人之口,哪有三個人呢?”有個齊國人對齊王說:“黃河神是偉大的神,大王爲什麽不嘗試和它會會呢?請允許我讓您會會它。”于是他就在黃河邊上築起了祭神的壇場,和齊王站在壇場上。過了壹會兒,有大魚遊動,齊人就說:“這就是黃河神。”

  張儀想憑秦、韓和魏交好的勢力去征伐齊、楚,惠施想與齊、楚罷兵言和。兩人爭執不下。群臣近侍都幫張儀說話,認爲攻打齊、楚有利,而沒有人幫惠施講話。魏王結果聽從了張儀的主張,而認爲惠施的主張不行。攻打齊、楚的事已經確定之後,惠子進見魏王。魏王說:“您不要說了。攻打齊、楚的事情確實有利,全國都這樣認爲。”惠施趁機進言:“這種情況不能不明察。如果攻打齊、楚這件事確實有利,全國都認爲有利,聰明的人怎麽會這麽多啊!如果攻打齊、楚這件事確實不利,全國都認爲有利,愚蠢的人又該多麽多啊!凡要謀劃,是因爲有疑;有疑的事,如果確實是疑惑不定的,那麽就會有壹半人認爲可行,壹半人認爲不可行。現在全國都認爲可行,這是大王失去了壹半人的意見。被挾持的君主也正是失去了半數意見的君主啊!”叔孫豹做魯相,地位尊貴而專權獨斷。他所寵愛的是豎牛,也獨攬了叔孫豹的號令。叔孫豹有個兒子叫仲壬,豎牛嫉妒他,並想殺了他,因而和仲壬—起到魯君住處去遊玩。魯君賜給仲壬玉環,仲壬接受了,但不敢佩帶,就讓豎牛向叔孫豹請示。豎牛騙他說:“我已替妳請示過叔孫了。他叫妳佩帶玉環。”仲壬就佩帶了。豎牛趁機對叔孫豹說“爲什麽不帶仲壬去見見君主呢?”叔孫豹說:“小孩子哪能見君主。”豎牛說:“仲壬本來就多次見過君主了。君主賜給他玉環,他已佩帶上了。”叔孫豹就召見仲壬,仲壬果然佩帶著玉環,叔孫豹忿怒地殺了他。仲壬的哥哥叫孟丙,豎牛又嫉妒他而想殺死他。叔孫給孟丙鑄了口鍾,鍾鑄成後,孟丙不敢擅自敲鍾,讓豎牛向叔孫請示。豎牛不幫他請示,又騙他說;“我已幫妳請示過了,他讓妳敲鍾。”孟丙就敲了鍾。叔孫豹聽見鍾聲後說;“孟丙不請示就擅自敲鍾。”就忿怒地把他趕走了。孟丙出逃到了齊國。壹年後,豎牛假裝替孟丙向叔孫豹謝罪,叔孫豹就讓豎牛召回孟丙,豎牛再次沒去召人,卻報告叔孫豹說:“我已召過他了,孟丙很惱怒,不肯來。”叔孫十分憤怒,派人殺了孟丙。兩個兒子已死,叔孫豹患病,豎牛就獨自侍養他,把近侍們支開,不讓人進入,說:“叔孫不想聽見人聲。”豎牛不給叔孫豹東西吃,活活把他餓死了。叔孫豹已死,而豎牛並不發訃告,把叔孫豹財庫裏的貴重珍寶搬遷壹空,然後逃往齊國。聽了自己所偏信的人的話,結果父子都被人殺了,這就是不加驗證的禍患。江乙爲魏王出使楚國,對楚王說:“我進入大王的境內,聽說大王國家的風氣是:‘君子不隱人之美,不言人之惡。’確實有這樣的風氣嗎?”楚王說:“有”。“既然這樣,那麽像白公政變之類的事發生,國家能不危險嗎?確實如此,群臣都能幸免于死罪了。”

  衛嗣君看重如耳,喜愛世姬,又怕他們自侍受寵來蒙蔽自己,就擡高薄疑來和如耳匹敵,推重魏姬來和世姬並列,說:“用這種方法使他們互相抗衡。”衛嗣君懂得需要不受蒙蔽,然而沒有掌握相應的方法。假如不使賤者議論貴者,不使下級敢于揭發上級,卻壹定要等雙方權勢相等,然後才敢互相議論,那就更多地培植起蒙蔽自己的臣子了。衛嗣君受蒙蔽便由此開始。箭射來有壹定方向,就堆集鐵器來防備這個方向;箭射來沒有壹定方向,就建造鐵屋來全面地防備著;防備了,身體就不會受傷。所人們憑著全面防備而不致受傷,君主依靠完全警惕而不致生奸。

  龐恭和太子到趙都邯鄲做人質。龐恭對魏王說:“如今有壹個人說集市上有老虎,大王相信嗎?”魏王說:“不相信。”“兩個人說集市上有老虎,大王相信嗎?”魏王說:“不相信。”“三個人說集市上有老虎,大王相信嗎?”魏王說:“我相信了。”龐恭說:“集市上沒有老虎是很清楚的,但是三個人的言論就造出了壹只老虎。現在邯鄲離魏國比這兒離集市遠得多,妄議我的人也比三個人多,希望大王明察真情。”龐恭從邯鄲回來時,最終還是不能再見到魏王了。

  說二

  董阏于做趙國上黨地區的郡守。他巡視石邑山中,看見山澗深邃,像牆壹樣陡峭,深達幹丈,就問居住深澗附近村舍的人說:“曾有人下去過嗎?”回答說:“沒有。”又問:“小孩、癡聾、瘋顛的人曾有下去過的嗎?”回答說:“沒有。”“牛馬狗豬曾有下去過的嗎?”回答說:“沒有。”董阏于感歎地說:“我能治理好上黨了。假如我治理時對罪犯嚴懲不貸,使他們好像掉下深澗必死壹樣,就沒有人敢觸犯法令了,還怎麽會治理不好呢?”

  子産做鄭相,重病將死,對遊吉說:“我死後,您壹定會在鄭國執政,壹定要用威嚴治理民衆。火的樣子是嚴酷的,所以人們很少被燒傷;水的樣子是柔和的,所以很多人被淹死。您必須嚴厲地執行刑罰,不要讓人們因您的柔弱而觸犯法令。”子産死後,遊吉不肯嚴厲執行刑罰,鄭國青年拉幫結夥成爲強盜。盤據在萑符之澤中,即將給鄭國造成禍害。遊吉率車騎和他們開戰,打了壹天壹夜,才算打敗了他們。遊吉感歎地說;“我早按子産的教導去做的話,—定不會懊悔到這般地步了。”魯哀公問孔子說:“《春秋》裏記載說:‘冬季十二月份降霜,沒有把豆類作物凍死。’爲什麽記下這條?”孔子回答說:“這是說本來可以造成傷害的,但結果沒有造成傷害。應予傷害卻不加傷害,桃李就會冬天結果。天道失去常規,草木尚且要違抗它,何況君主呢!”商朝的法令規定,對在街上倒灰的人處以刑罰。子貢認爲刑罰過重了,就詢問孔子,孔子說:“這是因爲他們懂得治理方法。在街上倒灰壹定會迷人眼睛;迷了人家,人家定會發怒;壹旦發怒,就會發生爭鬥;爭鬥起來,就會引起許多家族相互殘殺。既然這是會造成許多家相互殘殺的情形,那麽即使對他們處以刑罰也是可行的。再說,刑罰重了是人們所厭惡的;而不去街上倒灰,則是人們容易辦到的。讓人們做好容易辦到的事情,而不去觸犯他們所厭惡的刑罰,這合乎治理的原則。”

  另壹種說法:商朝的法令規定,在街上倒灰的人,要砍掉他的手。子貢說:“倒灰的罪輕,斷手的刑重,古人怎麽這般嚴酷啊:”孔子說:“不在街上倒灰是容易辦到的事;斷手是人們厭惡的事。幹容易幹的事,不幹心裏厭惡的事,古人認爲容易做到,所以要加以實行。”

  中山國相樂池率壹百乘車馬出使趙國,挑選門客中有智慧才能的人作領隊,中途車馬散亂了。樂池說:“我認爲妳聰明,就派妳做領隊,現在中途隊列卻散亂了,爲什麽?”門客聽他這麽說話,就要辭別,說:“您不懂得管理原則。有威勢足以制服人,有利益足以鼓勵人,所以能夠管理好。現在我卻是您年少位卑的門客。由年少的管理年長的,由位卑的管理位尊的,又不能掌握賞罰的權柄來制約他們,這才導致了隊列散亂。假如讓我有權,對表現好的我能封爲卿相,表現差的我能砍了他們腦袋,哪有管理不好的道理呢?”商鞅的法令是輕罪重罰。重刑之下,人們就不敢觸犯了;而小小過失則是容易改掉的。使人們改掉容易犯的小錯,不去觸犯重刑,這合乎治理國家的原則。既然小錯不犯,大罪也就沒有了。這樣壹來,人們就不再犯罪了,禍亂就不會産生了。

  魯人焚燒壹處滿積柴草的沼澤。天刮北風,火勢向南延伸,恐怕會燒到國都。魯哀公害怕了,要親自率領衆人督促救火,到火場後旁邊沒了人,大家都去追逐野獸了,卻沒人來救火,于是哀公就把孔子召來詢問。孔子說:“追逐野獸的人既快樂又不受罰,而救火的人既受苦又不得賞,這便是沒人救火的原因。”哀公說:“說得對。”孔子說:“事情緊急,來不及行賞了;假使救火的人都給予賞賜,那麽國庫財産也還不夠給大家發賞哩。請只用刑罰。哀公說:“好吧。”于是孔子就下令說;“不救火的,與投降敗逃同罪;追野獸的,與擅入禁地同罪。”命令下達後還未傳遍,火已經撲滅了。成歡對齊王說:“大王您太仁慈,對人大不狠心。”齊王說:“太仁慈,太不狠心,不是好名聲嗎?”成歡回答說:“這是臣子的優點,但不是君主應該實行的。臣子壹定要仁慈,然後可以和他謀事;對人不狠心,然後才可以和他接近。臣子不仁慈,就不能和他謀事;狠心了,就無法和他接近。”齊王說:“那麽我什麽地方太仁慈,什麽地方對人不狠心?”成歡回答說:“大王對薛公太仁慈,對田氏宗族太不狠心。對薛公太仁慈,大臣們就沒有權勢;對田氏宗族太不狠心,大王的叔伯兄弟就會犯法。大臣們沒有權勢,在外軍隊就會削弱;叔伯兄弟犯法,國內政事就會混亂。在外軍隊削弱,國內政事混亂,這是亡國的根源所在。”魏惠王對蔔皮說:“妳聽到我的聲望究竟怎樣?”蔔皮回答說:“我聽說大王慈惠。”惠王欣喜地說:“既然這樣,功效將怎麽樣呢?”蔔皮回答說:“大王的功效是走向滅亡。”惠王說:“慈惠是做好事。這樣做了卻要滅亡,爲什麽?”蔔皮回答說:“仁慈的人不狠心,行惠的人喜歡施舍。不狠心就不會懲罰有過錯的人,喜歡施舍就會不等臣下立功而加賞。有過錯不懲治,沒功勞受賞賜,即使滅亡,不也是應當的嗎?”

  齊國喜歡厚葬,布帛都做了死人衣被,木材都做了棺材。桓公很爲此擔憂,就告訴管仲說:“布帛用完了,就沒有東西可做遮體的衣服;木材用完了,就沒有東西可築防禦工事。可人們還是不停止厚葬,怎樣加以禁止?”管仲回答說:“大凡人的作爲,不是圖名,就是圖利。”于是下令說:“棺材超過標准的就刑戮屍體,處罰主喪的人。”屍體遭到刑戮,無名可言;主喪的人被處罰了,無利可言:人們幹嗎還要厚葬呢?”衛嗣君在位時,有個囚犯逃往魏國後,就替魏襄王的王後治病。衛嗣君聽說了,就派人求襄王允許用五十金贖回囚犯,使者往返五趟,魏王就是不給人,衛君就用左氏城來交換囚犯。群臣近侍勸衛君說:“用壹個大城邑去買壹個囚犯,可行嗎?”衛君說;“不是妳們所能理解的。治不在小,亂不在大;如果法令不設立,誅罰不兌現,即使有十個左氏城也沒有脾益;如果法令設立,誅罰兌現,即使失去十個左氏城也沒有損害。”魏王聽說後說:“衛君想治理好國家,我卻不答應他的要求,不吉利。”于是用車子裝了囚犯送到衛國,無代價地交付給衛君。

  說三

  齊王向文子詢問道:“怎樣治理國家?”文子回答說:“賞罰作爲治國原則,是壹種銳利的兵器,君主要牢固地掌握它,不可把它拿給別人看。至于臣子們,也就像獸鹿壹樣,只要有肥美的草地,就會跑過去的。”

  越王向大夫文種詢問道:“我想攻打吳國,行嗎?”文種回答說:“行。我們的賞賜優厚而守信,懲罰嚴厲而堅決。您想了解清楚,爲什麽不用焚燒宮室來做個試驗?”于是就縱火燒了宮室,沒有人去救它。越王就下令說:“爲救火而死的,和戰場犧牲同賞;救了火而沒死的,和戰勝敵人同賞;不救火的人,和投降敗北同罪。”人們泥土徐身、蒙上濕衣而奔赴火場的,左面三幹人,右面三千人。由此知道伐吳已成必勝之勢。吳起擔任魏武侯時的西河郡守。泰國有個小哨亭靠近魏境,吳起想攻下它。不除掉小哨亭吧,會對魏國的種田人構成很大危害;要除掉小哨亭吧,又不值得爲此征集軍隊。于是吳起就在北門外靠置了壹根轅木,然後下令道:“誰能把它搬到南門外,就賞給誰上等田地、上等住宅。”沒有人去搬它。等到有了搬動它的人,立即按照命令行了賞。不久吳起又在東門外放了壹石赤豆,並下令說:“誰能把它搬到西門,賞賜如前。”人們搶著搬它。于是吳起下令道:“明天將攻打哨亭,有能先上去的,任命他做國大夫,賞他上等田地住宅。”人們爭先恐後。于是攻打哨亭,壹個早上就拿下了。李埋擔任魏文侯時的上地郡守,他想要人們都善于射箭,就下令道:“人們遇著難斷是非的訴訟時,就讓他們用弓箭射靶,射中的勝訴,射不中的敗訴。”命令下達後,人們都急忙去練習射擊,日夜不停。等到和秦軍打起仗來,大勝敵人,這是因爲上地人善于打仗射擊的緣故。宋國都城東門有個平民服喪時,因爲過度悲哀,顯得非常瘦弱,宋君認爲他對父母慈愛,就提升他爲官長。第二年;人們因服喪時過度悲哀而死的壹歲之中就有十幾個人。兒子爲父母服喪,是因爲愛父母,這種情形尚且可以用獎賞來加以勸勉,何況君主對于民衆呢?越王計劃著去攻打吳國,想要民衆輕視死亡,外出時看見壹只發怒的青蛙,就向它憑拭致敬。隨從說:“幹什麽對怒蛙致敬?”越王說;”爲的這只青蛙氣勢洶洶的緣故。”第二年,請求把頭顱獻給越王的人,壹歲中就有十多位。由此看來,贊譽足以鼓動人們舍生忘死啊!

  另壹種說法:越王勾踐看見壹只怒蛙,就向它憑拭致敬。車夫說:“幹嗎要憑拭致敬?”越王說:“青蛙這般氣勢洶洶,怎麽可以不向它憑轼致敬呢?”武士們聽到後說:“青蛙氣勢洶洶,爲王尚且向它致敬,何況勇敢的武士呢!”這壹年,有人自刎後將頭獻給越王。所以越王准備向吳國複仇,就試行這樣的教育:放火焚燒高台後,擊鼓令人前進;使人沖到火裏的原因,是進火有賞。靠近江邊後,擊鼓令人前進;使人沖向水中的原因,是進水有賞。臨作戰時,使人斷頭剖腹而義無返顧的原因,是作戰有賞。又何況根據法制進用賢人,它的鼓舞作用就比這些更進壹層了。韓昭侯讓人把破舊褲子收藏起來,侍從說:“君王太不仁愛了,破舊褲子不賞給近侍們,卻要收藏起來。”昭侯說:“這不是妳理解得了的。我聽說明君連自己的壹颦壹笑都要加以珍惜,颦有擎的目的,笑有笑的目的。現在是褲子了,豈只是—颦壹笑啊:褲子和壹颦壹笑相差太遠了。我壹定要等待有功的人,所以要收藏好,現在還沒有給予的對象哩。”黃鳝像蛇,蠶像毛蟲。人們看見蛇就驚恐害怕,看見毛蟲就汗毛豎起。但是養蠶的婦女拾蠶,捕魚的人捉黃鳝,因爲利益在這上面,也就忘記了害怕,都成了孟贲那樣的勇士。

  說四

  魏王對韓王說:“當初韓、魏屬同壹個國家,後來才分開的,現在我希望重新把韓國並入魏國。”韓王很爲這件事擔憂,召集群臣,和他們商量如何答複魏國。公子對韓王說:“這很容易回答。您對魏王說:‘假如認爲韓與魏原屬壹國而可以合並,那麽敝國也希望把魏國並入韓國’”。魏王因此不再提出合並要求了。

  齊宣王讓人吹竿,壹定要有三百個人來同時演奏。南郭處士請求替宣王吹竿,宣王很高興,夥食待遇和那幾百號吃官糧的同等標准。宣王死,湣王立。湣王喜歡壹個壹個地聽他們吹竿,南郭處士便逃跑了。

  另壹種說法:韓昭侯說:“吹竿的人多,我無法知道其中吹得好的人。”田嚴回答說:“不妨逐個地聽他們演奏。”趙派人通過申不害向韓借兵,准備用來進攻魏國。申不害想對韓國國君說這件事,又怕韓王懷疑自己與外國勾結,不說吧,又怕被趙國厭惡,于是他就讓趙紹、韓告試探韓王的態度,然後才去講了這件事。這樣,申不害對內則明白了韓王的意圖,對外則有拉攏了趙國的收效。

  韓、魏、齊三國軍隊集結到了韓國,秦王對樓緩說:“三國軍隊就要深入我國了!我想割讓河東之地和他們講和,怎麽樣?”樓緩回答說:“割讓河東,是大代價;免除國家禍患,是大功勞。這是宗族老臣的責任,大王爲什麽不召見公子記來征詢意見呢?”秦王召見公子記並告知了有關情況,公子記對答說:“講和也會後悔,不講和也會後悔。大王眼下如果割讓河東而講’和,三國撤兵,大王壹定會說:‘三國本來就會回去了,我白白地把三座城送給了他們。’如果不講和吧,三國軍隊進入韓國,那麽秦國壹定要大動幹戈了,大王您壹定會非常後悔。您會說:‘這是沒有獻出三座城的過錯。’我所以說:大王講和也會後悔,不講和也會後悔。”秦王說:“既然都會後悔,我甯可喪失三城而後悔,不能等到國家危亡了才去後悔,我決定講和了。”應侯對秦王說:“大王占領了宛、葉、蘭田、陽夏幾個地方,攔腰切斷了河內,圍困了魏、韓,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稱王天下,是因爲趙還沒有順服。俊使放棄上黨,那不過是丟掉壹個郡罷了;用兵逼近東陽的話,邯鄲就成了口中的虱子。大王拱手而使天下來朝,遲到的就用兵拿下它!但是上黨是個安樂之鄉,它的地位很要緊,我怕勸您放棄了您不會聽從,怎麽辦呢?”秦王說:“我壹定放棄上黨,改變進攻目標了。”

  說五

  龐敬是個縣令,他派遣壹種管理市場的人員——市者出發,又召回另壹位管理市場的官員——公大夫來見。公大夫站了壹會兒,龐敬並沒有什麽可告誡的,最後還是讓他走了。市者以爲縣令對公大夫有所指示,而對自己不予信任,因此再不敢作奸犯科。

  戴歡是宋國的太宰,夜晚支使人說:“我聽說這幾天夜裏有人坐著臥車到了李史門口。請妳替我監視壹下。”派出去的人回報說:“沒有看到臥車,只看到有人捧著竹器和李史說話,過了壹會兒,李史收下了竹器。”

  東周君丟了玉替,讓官吏們去找,三天沒能找到。東周君又派人尋找,結果在居民的房子中間找到了。東周君說:“我的官吏都不做事。找根玉替,三天沒有找到;我派人尋找,不到壹天就拿回來了。”于是官吏都震恐不已,認爲君主神明。商太宰派遣年輕的侍仆到市場上去,等他回來後問道:“在市場上見到了什麽?”侍仆回答說:“沒見到什麽”太宰說:“雖說如此,究竟見到了什麽呢?”侍仆回答說:“市場南門外牛車很多,僅能勉強地通行。”太宰就告誡他說:“不准告訴別人我問妳的話”。于是太宰召來市場官吏並責罵說:“市場門外爲什麽有那麽多的牛屎?”市場官吏很奇怪太宰知道得這麽快,于是開始惶恐小心地對待職守了。

  說六

  韓昭侯用手包住指甲,然後假裝掉了壹個指甲,尋找得非常著急,于是近侍就割掉自己的指甲呈獻給他。昭侯通過此事來考察近侍忠誠與否。

  韓昭侯派人騎馬到縣裏巡視。使者回報,昭侯問道:“見到過什麽?”使者回答說:“沒見到什麽。”昭侯說:“雖說如此,到底見到什麽呢?”使者說:“南門外有小黃牛在大路左邊吃禾苗。”昭侯對使者說:“不准泄露我問妳的話。”就下命令說:“正值禾苗生長時,本來就有命令禁止牛馬進入農田裏邊,但官吏們卻不把這當回事,有很多牛馬進到農田裏邊了。立即把這個數日報上來;有漏掉的,將加重他的罪過。”于是東、西、北三面報了上來。昭侯說:“還沒有報全。”經官吏再去細查,才發現南門外的小黃牛。官吏認爲昭侯明察,都惶恐小心地對待職守,再不敢爲非作歹了。東周君下令尋找彎曲的手杖,官吏找了幾天沒能找到。東周君私下派人再找,不到壹天就找到了。東周君就對官吏說:“我就知道妳們不幹事情。彎曲的手杖很容易找,但妳們卻沒能找到;我派人尋找,不到壹天就找到了。妳們怎麽能算忠誠啊!”官吏們于是都惶恐小心地對待職守,認爲東周君神明。

  蔔皮做縣令,他的監察官行爲肮髒而有寵妾,蔔皮就派遣年輕的侍仆假裝喜歡她,靠這種辦法來探知監察官的隱情。西門豹做邺縣令,假裝丟失了車轄,命令官吏尋找,結果沒能找到。西門豹再派專人尋找,結果在居民的房子中間找到了。

  說七

  陽山君做衛相,聽說衛君懷疑自己,就假裝誹謗衛君近侍樛豎來探測端的。

  淖齒聽說齊王厭惡自己,就派人假裝秦國使臣來探測真情。

  有個想作亂的齊人,怕齊王知道,就假裝驅逐自己喜愛的人,讓他跑到齊王那裏,以圖探明究竟。

  子之做燕相,坐在那裏撒謊說:“跑出去的是什麽?是白馬嗎?”侍從都說沒看見。有壹個人跑出去追趕,回報說:“有白馬。”子之通過這種方法了解侍從中那些不誠實的人。

  有對互相訴訟的人,子産把他們隔離開來,以便使他們無法互相通話,然後將他們的話反過來通知對方,結果了解到了實情。衛嗣公派人裝扮成客商通過關口上的集市。管理關市的官吏刁難他,他就用金賄賂了關吏,這樣,關吏才放他過關。嗣公對關吏說:“某時有個客商經過妳的地方,給了妳金,妳才放他走的。”關吏因而非常害怕,認爲嗣公明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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